魏四·魏攻管而不下
魏攻管而不下。安陵人缩高，其子为管守。信陵君使人谓安陵君曰：“君其遣缩高，吾将仕之以五大夫，使为持节尉。”安陵君曰：“安陵，小国也，不能必使其民。使者自往，请使道使者至缟高之所，复信陵君之命。”缟高曰：“君之幸高也，将使高攻管也。夫以父攻子守，人大笑也。是臣而下，是倍主也。父教子倍，亦非君之所喜也。敢再拜辞。”
使者以报信陵君，信陵君大怒，遣大使之安陵曰：“安陵之地，亦犹魏也。今吾攻管而不下，则秦兵及我，社稷必危矣。愿君之生束缩高而致之。若君弗致也，无忌将发十万之师，以造安陵之城。”安陵君曰：“吾先君成侯，受诏襄王以守此地也，手受大府之宪。宪之上篇曰：‘子弑父，臣弑君，有常不赦。国虽大赦，降城亡子不得与焉。’今缩高谨解大位，以全父子之义，而君曰‘必生致之’，是使我负襄王诏而废大府之宪也，虽死，终不敢行。”
缩高闻之曰：“信陵君为人，悍而自用也。此辞反，必为国祸。吾已全己，无为人臣之义矣，岂可使吾君有魏患也。”乃之使者之舍，刎颈而死。
信陵君闻缩高死，素服缟素辟舍，使使者谢安陵君曰：“无忌，小人也，困于思虑，失言于君，敢再拜释罪。”

白话文

魏军攻打管城却未能攻下。安陵人缩高的儿子是管城的守将。信陵君派人告诉安陵君说：“请您让缩高来见我，我将封他为五大夫，任命他为持节尉。”安陵君回答说：“安陵是个小国，无法强行命令百姓服从。请使者亲自去找他，我派人引路到缩高住处，让他回复信陵君的命令。”缩高得知后说：“信陵君看重我，是想让我去攻打管城。可让父亲攻打儿子守卫的城池，会遭人耻笑。若我儿子因此投降，就是背叛君主。父亲教儿子背叛，也不是您愿意看到的吧？恕我冒昧推辞。”

使者将回复告知信陵君，信陵君大怒，派特使到安陵威胁道：“安陵的土地本属于魏国。如今我攻不下管城，秦军就会趁机进犯，魏国社稷将面临危险。望您活捉缩高押送过来！若不照办，我将发兵十万直逼安陵城下。”安陵君凛然回应：“我先君成侯奉襄王诏令镇守此地，亲手接过国家法典。法典首章写明：‘子弑父、臣弑君者，绝不赦免。即使国家大赦，献城降敌者也不在赦免之列。’缩高拒绝高位是为保全父子大义，您却命令‘必须活捉’，这是逼我违背襄王诏令、废弃国家法典。我宁死也不敢从命。”

缩高听闻后叹息：“信陵君性情凶暴刚愎自用。若使者带着这样的回复回去，必会给安陵招来灾祸。我虽保全了为人臣子的节操，却不能让君主因我遭受魏国报复。”于是前往使者住处，自刎而死。信陵君得知缩高死讯，身穿素服离开居所以示哀悼，派使者向安陵君谢罪：“我魏无忌是个浅薄之人，被战事所困而口不择言，特此赔罪，恳请宽恕。”